清明時節，“墓地經濟”再度引發熱議。一些民眾“死不起”的自嘲和擔憂背后，“墓地經濟”究竟冷熱幾何？“天價墓”“豪華墓”頻現是否暗藏暴利？記者展開了調查。

　　“看墳半日游”顧客如同貴賓

　　清明前夕，記者以購墓者身份聯系了杭州幾座陵園，“專車接”“專人服務”幾乎已經是墓地銷售的“標配”。記者預約了杭州市一家經營性公墓－－錢江陵園，前去一看究竟。

　　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時辰，陵園司機電話打來，“已經到達約定地點”。記者上車一看，一輛七座面包車是專程來接自己1人，而錢江陵園距離約定見面的地點往返50多公里，需要一個半公里車程。

　　除了專車接，連銷售人員也是一對一服務。銷售員從上車起便開始了墓地推介：靠山面水風水好、掃墓不堵車、外國人“入住做鄰居”、開發商品牌響質量有保證……

　　一路推介到陵園，下車抬頭一看，占地面積約60畝的新開發墓區仍在施工中，但山坡上刻好的石碑、擺放著鮮花的祭祀用品已經星星點點。在杭州市幾大經營性陵園中，錢江陵園因為當地知名房地產開發商綠城集團入資，名氣響，有人抱著“房子品質好墓地不會差”的看法慕名而去

　　“朝南、朝東的方位風水好，半山腰的墓地價格是5萬多，靠山下的3萬元一塊也有，往上走就10萬了，藝術墓要12萬多一座。”銷售員一邊帶著記者爬山一邊介紹說，5萬多元一塊的墓地是這里的“主力墓型”，墓碑面積約1平方米，加上周圍一些綠化設施，將近2平方米。

　　作為打著“杭州先進電梯直達墓地”旗號的陵園，沿著山坡從底到頂的兩條自動扶梯也是這里的特色，加蓋了玻璃窗頂，晴雨兩用，方便上山掃墓。

　　“這邊是風荷苑、幽菊苑，惠蘭苑還有壁葬可以選”“我們去旁邊的香樟苑再看看”……連墓地編號也形似小區門牌。一位前來挑選墓地的市民說，“恍惚間還以為自己在看房”。

　　在山間爬上爬下看完各種墓型，一個多公里已經過去，銷售員把記者帶到了服務大廳，一邊倒來茶水讓記者“休息休息”，一邊拿來營銷宣傳冊，并介紹起陵園的人文特色。走出大廳，一直等候在原地的面包車司機已經準備就緒，隨即記者回到市區。

　　記者隨后聯系了上海(樓盤)、北京(樓盤)的墓地銷售員和中介經紀人，推銷的說辭五花八門，“您隨時打我電話”“專車帶您看墓”常常掛在嘴邊。 北京的墓地中介馬景江號稱“各個區的墓地資源都有”，選擇一些墓地還可以和逝去名人“為鄰”，“從電影明星、大學校長、作家到國際名人，統統都有。”

　　天價墓好賣 廉價墓難銷

　　記者聯系了杭州、上海、北京的多家陵園銷售員和十多名墓地中介發現，即便在同一城市，墓地價格差異也比較，從“0元免費墓”到幾千元的環保生態墓，再到幾萬元的中高端“主力墓型”都有，十多萬、上百萬的豪華墓地也同樣存在。

　　一些中介告訴記者，北京成交量較大的墓地，單價價格通常在5、6萬元左右，位置好、面積大的墓地十多萬、上百萬的也不鮮見。

　　在杭州錢江陵園，記者遇到一座占地約7、8平方米的家族墓正在修建，3塊墓碑并排，周圍有有綠化環繞。銷售人員告訴記者，墓地連同墓碑雕刻等一共98萬元。

　　“這還不是較貴的。這里還有一塊200萬的墓地，墓主人在綠城有不少房產，墓地是物管直接去推銷的。”

　　不過隨后，錢江陵園總經理黃模敏表示“并不存在這么貴的墓地”，但他也表示，選用進口材料、藝術設計之后，有些墓地價格的確不低。

　　一位在網上轉讓北京頤和園佛山(樓盤)陵園的高女士說，以100萬元價格轉讓面積為6平方米的墓地，“高端的大墓地資源有限，賣一塊少一塊，整個佛山陵園只剩這一塊了，要購趁早。”

　　墓地價格近年來快速上漲廣受公眾關注，但在一些銷售員看來，市場反應和他們的預期并不一樣。以杭州錢江陵園為例，幾年前在售的一期墓地價格往往為1萬多元，但2011年綠城注資定位中高端品質墓地，面積相當的墓地，如今售價已經到了5萬多元。

　　“一開始我們以為檔次提高消費者接受不了，現在看來，反倒是幾千元的生態環保墓地購的人少。”錢江陵園的一名銷售人員說。

　　“畢竟是較后的住所，百年之后的安居地，馬虎不得。”這是墓地中介馬景江的推銷說辭，也是不少消費者的心態。一邊是高價墓地熱銷，網友抱怨“死不起”，另一邊，低價墓地并不好賣。

　　杭州市從2012年開始“雙兩千”工程，兩千個單價2000元的墓穴，目前已經建成的700個，但一年只賣出27個。寧波(樓盤)市北侖區自2010年就開始推出免費生態墓，但卻很少有人申請。

　　上海福壽園的營銷企劃專員高冬梅說，較初購環保墓地的大多是家庭比較困難的客戶，因為墓地價格低，甚至免費，近兩年才有“觀念超前”的市民選 購，但推廣仍然緩慢。今年清明前夕福壽園剛剛舉行了一次癌癥俱樂部安葬活動，為一千多名身患癌癥去世的人實行花壇葬，費用從幾百到兩千多元不等，“也是想 為逝者家庭省點錢。”

　　墳地產果真暴利？

　　黃模敏給記者算了一筆賬，錢江陵園為例，招拍掛的地價是100多萬元一畝，可以造100多個墓穴，每個1平米左右的墓穴用地成本大約是1萬元。工程營造和用地成本基本是一比一，“還有一對一專車接看墳、社區辦活動拉客源，這些營銷開支也在成本里，接近用地價格。”

　　這樣算下來，一個5、6萬元的墓地成本大約是3萬元。一名陵園工作人員告訴記者，以一年的銷售額4000萬元來算，扣除成本毛利潤還剩一半。

　　從個人來看，依靠“墓地經濟”生財的主要是兩大群體。一是銷售人員，在杭州一些經營性陵園，賣出一塊5萬元的墓地可以提成1000元。杭州一家 經營性墓地的銷售員說，前幾年他曾經一年賣出幾百套墓地，離開殯葬業合伙開公司，但投資失敗，如今又做回了老本行。另一個靠墓地生財的群體是中介、“風水 先生”，低折扣從陵園拿地，從中賺取差價。

　　“不能忽視的一點是，墓地開發周期遠遠大于房地產。”黃模敏說，一般房地產項目三、五年就銷售完了，一個兩三百畝的中型陵園，20年也不一定能開發完，前期培育客戶、基礎建設還有5到8年的生成期，這些成本也應該算上。”

　　“不過開發房地產不一定都好賣，但墓地是剛需，銷量是穩定的。”黃模敏說。

　　記者在采訪中發現，資源緊張助推了市場需求和價格預期。清明前夕，民政部一零一研究所發布的殯葬綠皮書顯示，多數省市的現有墓穴將在10年內用完。

　　浙江省民政廳社會事務處副處長朱世彪稱，以浙江目前的殯葬用地規劃，至少可以保證未來十年、二十年的用地需求。但在一些城市，一怕漲價、二怕沒墓可購的心態下，已經出現了預購墓地的現象。有媒體報道稱，上海因為部分區域墓地銷售放量小，甚至出現半夜排隊等購墓的現象。

　　浙江大學教授、浙江大學民政研究執行主任毛丹說，殯葬是感情上的寄托，綠色殯葬推行緩慢，一個重要原因是殯葬祭祀和倫理、家庭、祖先勾連在一起。政府推行環保殯葬的初衷是好的，但老百姓可能認為不方便維系感情，觀念轉變有個過程。

　　杭州市社科院社會學研究所研究員傅立群認為，推廣生態葬可以節約用地，近年來多地殯葬改革還提供了經濟補貼，但一些老百姓還是覺得不夠體面，呼吁百姓轉變觀念的同時，也希望政府部門將工作做得更細致，更多照顧老百姓的情感需求，為高價墓“退燒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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